電影一開始。

一個偏僻的鄉下小鎮。

一個破敗的老式火車站。

來了一個背著背包的年輕人。

他俊秀、蒼白,深邃的目光,讓人寒慄。

 

他叫作劉雋生。

他來的時候,心中充滿了怨恨。

他希望在自己死亡之前,親手殺死一個隱居在這裡的仇人。

他回去的時候,卻心中了無牽掛,沒有任何怨恨。

他含笑而去,獨自死在車上。

 

電影才一開始,就用跨越時空的表現手法。

預先告訴觀眾,一個預知死亡的奇怪結局。

為什麼劉雋生回去的時候,會死在車上?

為什麼劉雋生的心境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因為,他在這裡認識了一個謎樣的漂亮女孩。

這個漂亮的女孩,叫做許小芬

她有一段離奇的身世。

 

每年暑假,國中老師,許小芬,

都會回到這這個偏僻的鄉下小鎮,擔任義工,為當地的災民奉獻。

她長得很美,卻是一個十分沈默的女人。

她不愛面對別人,特別是男人。

這是因為她曾經因為癌症,失去了她的左邊乳房。

15歲那年,她家裡出了事。

她的父親是一個養蜜蜂的果農,

但是,因為口沒遮攔,被抓了起來。

生父被捕失蹤,全家陷入愁雲慘霧。

動手術的最好時機,也跟著耽誤了。

幾年後,她接受手術,卻失去了她的左邊乳房。

她失去的乳房,提醒她不要忘記家裡的悲劇。

所以,每年暑假,她都會回到這裡來看看。

 

記憶裡,生父是在這裡的山上被抓走的。

她經常上山去,為的是想要走回過去。

每次來到人跡罕見的一個偏僻山谷,她都會發現滿山滿谷的蜜蜂。

遠遠的,她看著蜜蜂,就好像看到養蜜蜂的生父一般。

也就是這個時候,

劉雋生來到這個偏僻的鄉下小鎮,

碰上一場沒頭沒腦的烏龍車禍。

劉雋生冒險救下許小芬。

劉雋生被許小芬迷住。

但是,劉雋生不敢對許小芬表白。

因為,劉雋生自己得了絕症,

還發現了受重傷的仇人苗復國。

 

苗復國的傷勢不輕,不能言語,需要住院治療,

劉雋生打算等他恢復之後,才跟他好好算帳。

因為這場車禍,小芬對充滿正義感的雋生,印象深刻。

小芬撞見雋生因為癌症發作,疼痛難當,倒在地上翻滾呻吟。

她細心照顧,卻問不出結果來。

她對這個男人感到好奇,更覺得心疼。

 

她帶雋生攀高登山,漫步鄉野,希望他放鬆心情。

她帶雋生去看成群蜜蜂,忙碌採蜜的那片樹林。

那真是一幕奇觀,兩個人看了,目瞪口呆。

 

嗡—,嗡—,嗡—,

嗡—,嗡—,嗡—,

一群盤旋在深山裡的野生的蜜蜂,

蓋天蓋地的飛舞在樹林裡,

它們忙著採蜜,忙著穿梭,

不停顫抖的身軀,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它們餵食幼蟲,修築蜂巢,奉養蜂王,

擠在窄小的六角形洞穴裡,鑽來鑽去,

只為了傳宗接代,只為了製造黃澄澄的蜂蜜,

可是,它們卻牽扯一段奇幻的歷史公案。

 

【蜜蜂】所勾勒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這是這個電影最引人爭議的地方。

但是,關鍵卻是,

【警備總部】是怎樣的一個恐怖機構?

而雋生的仇人,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在那個只有主義,只有黨意,

只有盲目,只有教條的時代,

任何人,稍稍碰觸到當政者的禁忌,就會出現悲劇。

而荒謬的悲劇,就這麼持續的上演著。

 

親情,愛情,家庭,自由,

任何人,一生快樂活下去的基本要求,

就這樣,經常被各種形式的暴力,給強暴了。

有過失去親情,失去愛情,失去家庭,失去自由的記憶的人,

都會為彼此的傷口感動,

男女主角,小芬和雋生

他們面對的是怎樣一個悲劇?

換句話說,雋生的仇人,苗教官,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基本上,

在那個政治黑暗時代,這個國家,可以劃分成兩種人。

一種是壓迫別人的人,一種是被壓迫的人。

苗教官和大多數聰明人一樣,知道怎樣爭取成為前者,手握壓迫別人的特權。

在部隊的時候,苗教官當的是【保防官】。

【保防官】就是那種管別人的腦袋裡想什麼的特務。

小芬的父親許福地,雖然和苗教官是同一個單位,

但是,許福地只是一個大頭兵。

當時,部隊長官許福民非常喜歡擅長拍馬奉迎的苗教官。

苗教官憑著部隊裡,洋洋灑灑的忠誠記錄,成功的獲選調職【警備總部】。

這半個世紀裡,【警備總部】這四個字,代表了無上的權力。

 

表面上,它忠於黨國,穩固政權。

私底下,它恐怖統治,欺壓善良。

絕大多數的警備總部【鷹爪】,都心狠手辣,全力打壓異議份子。

那個時候, 每一個老百姓,只要聽到【警備總部】,鮮有不嚇得屁滾尿流的。

為了工作需要,警備總部的【鷹爪】,改頭換面,隱身在各個角落裡。

他們透過各種身分的掩護,在各行各業裡做工作。

 

有一段時候,苗教官被安排去經營【新陶芳菜館】。

知道內情的人都清楚,

【新陶芳菜館】是警備總部打探民間消息的外圍組織。

不過,苗教官實在不能適應這種整天和菜餘殘餚為伍的日子。

他是軍人出身,所以,他不能忍受杯盤狼藉的對待。

他想調差到舒舒服服的地方去,最好能夠夏天有冷氣,冬天不必碰冷水。

雖然他在【新陶芳菜館】也弄到不少成績,

但是,他需要更突出的表現才行。

據同行的前輩說,只有破獲一、兩個匪諜,或者叛亂組織,才能夠順利請調。

為了調差,苗教官開始挖空心思。

很巧的,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一份內部【特勤通報】。

 

【特勤通報】提到山區的軍事設施需要特別注意,最近常有身分不明的人進出。

還附帶了幾張現場拍到的鄉下人,亂闖山區軍事禁地的照片。

苗教官注意到其中一張照片,拍到一個開車上山放養蜜蜂的人。

他認得這個人。

他的眼睛告訴他,機會來了。

別人不知道他是誰,但是,苗教官卻再清楚不過了。

這個鄉下人,就是以前隊上的大頭兵【許福地】

 

當年,兩個人是同一個單位的,當然一認就認出來了。

為了爭取表現,苗教官特地趕到山區去,順利的找到了那個傻呼呼放養蜜蜂的許福地。

經過跟蹤盯梢,經過栽贓陷害。

苗教官把這個開車上山放養蜜蜂的人,抓了起來。

毫無疑問的,【許福地】假借放養蜜蜂,幫中共蒐集山區的軍事情報。

【許福地】以前服役特種部隊,所以可能密謀【武裝叛變】。

經過三天的軍事審判,養蜂人【許福地】就這麼進了政治犯監獄。

【許福地】最後一次出門,連車帶蜜蜂,通通沒有再回來。

許小芬從此沒再看見爸爸。

 

這一年,許小芬15歲。

 

這次的優異表現,使苗教官有機會調回台北。

他被派到著名的國立大學裡去當教官。

他和學生打成一片,年輕的學生很容易的被欺騙了,掉進他的陷阱。

他偷偷檢查學生的郵件,往【警備總部】打小報告。

 

當時,雋生正協助回國任教的論文指導教授林海光,起草一份組黨宣言。

組黨,雖然有憲法保障,可是當時是政治上的禁忌。

大家都知道,組黨一旦被抓,不是坐牢,就是槍斃。

但是年輕孩子卻毫不在意,熱情的參與這個運動

 

沒多久,幾所大學的激進學生,私下串連,熱烈響應,幾形成無法遏止的風潮。

這些事都透過苗教官,讓【警備總部】查得一清二楚。

警備總部準備在掌握足夠證據的時候,就開始抓人。

警備總部一旦抓人,就不分青紅皂白,【通通抓起來】。

警備總部會找個理由,給一百多個學生扣上密謀叛亂的帽子,

警備總部擴大解釋治安的需要,把被捕的年輕學生,送進永不見天日的黑牢。

 

苗教官這種【警備總部】的爪牙,都心理變態,喜歡折磨受難家屬。

他們在恐嚇和刑求的過程中,享受壓迫別人的快樂。

苗教官常說自己為國家奉獻了大半輩子。

其實,苗教官憑著【警備總部】的招牌,拆散了無數的家庭。

 

事後,林海光發瘋進了瘋人院。

很多學生失蹤,有的病死在綠島。

家世不錯的雋生,在雙親的奔走下,總算是保住小命,七個禮拜之後,被放了出來。

很多人還記得,這就是有名的【北部大學生組黨叛亂案】。

雋生經過長期的調查,確定苗教官就是學校裡潛伏的情治人員。

 

在雋生蒐集到的機密資料當裡,有一張三個服役老兵的合照照片。

照片裡面,中間站的,是梳著西裝頭的連長,

下面寫著幾個反白的字:【大隊長】

連長左邊,是年輕時代,戴著草綠色鴨舌軍帽的苗教官,

下面寫著幾個反白的字:【保防官 苗復國】。

連長右邊,赫然站著小芬的爸爸,

下面,寫著幾個黑底反白的字:【戰備兵】

這張照片,冥冥中解釋了另一段不幸的巧合。

 

原來,苗教官和許小芬的爸爸許福地,還有部隊長官許福民,

其實都是同一個單位的。

照片翻過來,背後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那是歪歪扭扭的,小孩子用鉛筆寫的幾個字:

雋生用這張照片來尋找苗教官。

但是,他徹頭徹尾不知道。

這行小字,其實是小芬小時候寫的。

 

命運之神作弄。

小芬和雋生,一直沒有機會一道看這張照片。

 

否則他們會發現,他們一生的不幸,竟然走得這麼的近。

他們從來都不知道這段淵源。

他們的不幸,也就繼續作弄著他們每個人。

 

這個故事

最後怎麼收尾?

它會給觀眾怎麼樣的衝擊?

當一個人心裡充滿恨的時候,

他怎麼面對生死和愛情?

【蜜蜂】這個電影,

探討的就是這麼一個充滿矛盾,

絕對不可能有定論的問題。

觀眾可以從這個主題裡面,

看到一個精彩構築的愛情故事,

 雋生和小芬一起到山區去為災民服務,

 在半山上,他們來到一個山嵐飄渺,氤霧瀰漫的山谷。

 隔著一片林子,他們看到一群數量龐大的蜜蜂。

一個山腳的大石塊附近

 滿天的蜜蜂,進進出出。

 然後小心翼翼的走進樹林裡去。

 在那處巨大石崖下面,他們發現,停著一輛滿是鐵鏽的破車。

 小芬認出來,那是生父當年最後一次出門所開的載運蜜蜂的貨車。

當年父親一去不回,

小芬從此沒有再看見那個經常送蜂蜜回家的爸爸

歷史總是在有意無意之間

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雋生感傷的流下淚來

在似真還假的精神狀態下,

 一個迷離幻境呈現在雋生面前。

 

 小芬敘說的那個,被時間淹沒的養蜂人的故事,

 就這麼朦朦朧朧,重現在他眼前。

 淚水淹沒了雋生的視線,他想起自己的遭遇。

 他把自己的故事說給小芬聽,

 他的眼淚不能自主的透露另一個真相,

他開始放聲大哭。

 

 小芬看出來,雋生之所以哭得傷心,是心裡有話要說。

 小芬要雋生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雋生終於承認,他自己也是有罪的。

 當年,他之所以能夠提前放出來,

 是因為他把許多涉案的同學和老師的名字給供了出來。

 這些人,有的被送去綠島,有的被弄死在監獄裡。

 而他之所以要殺苗教官,是恨他欺騙了自己。

 苗教官保證只是把案情問清楚。

 誰知道最後卻是抓的抓,關的關。

 

 多少年來,他一直帶著深深的愧疚。

 他不想就這麼走進墳墓。

 他要苗教官付出代價。

 但是,最後,卻發現,

自己的雙手也沾滿鮮血。

 

 這是歷史悲劇的本質。

 當年,多少人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

卻犧牲了別人的生命。

 

 小芬提醒雋生,

 這麼多年,苗教官一定是在悔恨當中渡過的。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覺悟的。

 或許,他根本沒有悟透,他只是活在恐懼裡。

 但是,他做一個校工

為小孩默默付出

是不是也算是一種贖罪呢?

 

 苗教官還是死在醫院裡。

 老人死前掛念的,

除了圍著他身子的蜜蜂。

 還有那個停靠在巨大石崖下面,滿是鐵鏽的破車。

 老人什麼也沒說就死了。

 

 但是,多年來密封的真相,露出了本來的面貌。

 過去的歷史,充滿了人性的無奈。

 懺悔,讓愛心滋潤了莫可奈何的遺憾。

 神話,有時候像是緊身咒,緊緊糾纏,擺脫不了,

 但是一旦失去屏障,卻像是蛋殼,輕輕一敲就破。

 

 雖然小芬也是時代悲劇的犧牲者。

 但是,小芬卻用充滿關懷的愛心來看待人生。

 她不計一切的付出,深入災區為災民服務。

 她關懷孤兒,視同己出,無怨無悔。

 這些感人的事蹟,看在雋生眼裡,他有了刻骨銘心的覺悟。

 

 雋生來的時候,小芬到車站送行。

 雋生告訴小芬,他覺得病情好多了。

 回去之後,處理一些事情,找醫生再開一些藥,馬上回到這裡來。

 雋生告訴小芬,他們還有一生一世的承諾。

但是,他沒時間再等下去。

 

 一個下一站是天國的人,他還能等什麼?

 車子離站之後沒多久,

雋生就死在車上。

 

 或許,這是一個悲哀的結局。

 但是,這段死亡的戲卻帶給觀眾

一個熱淚盈眶,充滿希望的結局。

 這就是這個電影偉大的地方。

 也是這個故事被觀眾擁抱的地方。

 

故事結束的落點,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

 電影收場在男主角死亡之前。

 塵世的紛紛擾擾,又怎麼能夠素描頓悟的滿足呢?

 

 兩個不同的結局,交代同一個收尾。

 使觀眾體會人性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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